搞得我跟着改名了

叶喻叶only,本性杂食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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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喻】后继者(章一·中)

*本文为含有大量SP内容的训诫文,请务必了解此类小说性质后再进行食用-3-

*现代半架空交响乐团背景,指挥叶X首席喻,年龄操作有,略微师生感,HE。

*正文总字数约40W,已临近完结(目前38W+),为免屠TAG,大约每天放出一章(2-3W),请放心跳坑。

 

  接下来的排练中规中矩且一言难尽,是没什么鸡飞狗跳的展开,但还是颇让叶老师头疼上火——琐碎的问题太多,人心又散,几次排练着实很难达成理想效果。

 

  今天到场的节目负责人是个外行,听着几次合奏的效果还觉得进步神速,信心大增,中途就跑出去给上级领导汇报了一番工作,少不了给叶指挥好一通吹。叶修自然不好和这位多说什么,说白了他是来给人家打工的,拿钱办事的单纯利益关系而已,末了他只招呼了一声正在组织大伙收拾现场的喻文州,让人完事了上楼来找他。

 

  叶修前脚刚一走,小姑娘们纷纷直白而肤浅地抒发起了压抑许久的内心感言:“指挥真的好帅啊——对啊对啊,严肃认真的时候超帅!要笑不笑地损人那种表情也巨迷人!反差萌欸!”

 

  喻文州确实和自己乐团的同学关系很好,在男生堆里混得开不说,小姑娘们一样不在话下,这种场合他也很自然地跟着搭腔,俨然少女之友:“有反差就会更帅吗?”

 

  “哎你不用你不用!天然反差才萌,而且你不用反差就已经帅得名声在外了好吧?叶修不是都认识你吗?”说话的是和喻文州同级的长笛姑娘。

 

  “他认识我哪是因为我的长相。”喻文州有些哭笑不得,但是还很有娱乐精神地自我调侃道:“我没有和指挥‘争宠’的意思,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你们继续。”

 

  “哈哈哈,放心学长,叶指挥这种还不是‘只可远观’,我们还是最爱你的!”最初帮着介绍喻文州的大提姑娘笑嘻嘻地说,“不过你怎么知道不是因为你的脸?人家喜欢男人欸,哎就说咱们这行是不是有毒,又帅又优秀的怎么都是基佬?”

 

  “欸欸,地图炮悠着点放啊!误伤友军了都!”定音鼓小哥一脸不满,“哥几个可都是24K纯直男。”

 

  “我站在这儿都能摸到你的脸。”一位小提姑娘面无表情道,“喻师兄都没吱声,有你们什么事?”

 

  L大乐团的人都知道自家首席去年交过个女朋友,是隔壁美院的校花,可惜没过多久就分了。说起风流轶事的话,我们“又帅又优秀”的典型被同校一位作曲系男生疯狂追求的八卦要著名得多,奈何现实多BE,佳话是谈不上了,这事纯是因着单方面虐恋情深才广泛流传于L大上下几届。

 

  “文州不反感同性吧。”一位低音提琴小哥推了推眼镜,“拒绝那个谁,明显是人的问题,不是性别的问题。”

 

  “嗯。”喻文州大方承认,“其实我回国以前有交过男朋友的。”

 

  “卧槽?!外国男友吗?这么6啊首席!”

 

  “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诶诶,照片还有没有?”

 

  “等、等一下?我有点跟不上节奏了……不过也是,我就说谁他妈给那小子的勇气啊!”

 

  “苍天,看看人家的青春,再看人家那琴拉得,人比人得死啊……”

 

  国外艺术圈的性取向观念还要更加开放,喻文州倒没觉得这是什么劲爆八卦,众人七嘴八舌地打听他前男友是哪国人多高多帅专精什么乐器之类的,也都乐呵呵地答了。

 

  “一会儿你们先走吧,不用等我,估计指挥那边有挺多问题要交待的。”

 

  “行嘞那你现在就去吧,我们几个在,你还不放心吗?”

 

  “就是因为你们几个在,学长才不放心的好吧?”

 

  小年轻们有说有笑地归拢着音乐厅舞台,强行送走了每次都抢着干活的首席。

 

 

  “叶老师。”喻文州敲门进屋之后,先是礼数周全的一颔首,抬眼看到叶修和他笑了笑,才回手带上了门。

 

  鉴于叶修从头到尾都没对他的表现发表任何明确评价,排练结束又这么单独召他过来,饶是喻文州对自己的表现信心十足,此时也难免有那么点心里没着落,因而开口先来了一番自我检讨:“对不起,今天是我准备不周,还要额外耽误您时间……”

 

  “嗳,谈不上。往后要经常打交道的,客套话就省了吧。”叶修没有端架子的毛病,当即撂下了二郎腿,一摆手说:“也别‘老师’了,喊‘哥’就行。”

 

  喻文州立马把琴箱撂在一边,给他鞠了一躬,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哥,今后麻烦你多指教了。”

 

  “好说,坐吧。”此类场面话都能理所应当一般应承下来,也就数我们叶指挥这种在脸的方面格外有优势的人才了。

 

  叶修这会儿倒觉着喻文州还怪好玩的,看着是客客气气,结果嘴上还挺自来熟,让叫“哥”就连姓都一起省了。为了别再让喻文州继续搜肠刮肚地自我批斗,他十分好心地先给人喂了颗定心丸:“你拉得挺不错的,有点小问题,下两回咱们排练里再磨合,都不是事儿。”

 

  “好,谢谢哥。”喻文州微笑应道。

 

  这一句“挺不错”可以说是他归国求学以来得到的最低评价了,但他却莫名感觉听着很舒坦。学校老师们惊为天人的反应以及天花乱坠的赞赏一直颇令他吃不消,但要说一点都不飘飘然吧,那也不现实,喻文州又很清楚在自己当前阶段最要不得的就是自我膨胀,他所需求的,不过就是叶修这样平和中肯的指导态度。

 

  “叫你过来也没什么大事,大致商量一下后边几次排练的安排,再就是互相熟悉熟悉,了解一下情况。”叶修收拾了一下桌上散乱的总谱,真就话家常似的开了头:“你上大学之前,一直是在国外学的琴,是吗?”

 

  “是,我五岁的时候随父母定居在奥地利,十四岁去德国念的高中。”喻文州简略交代道。

 

  一家子早年就定居在音乐之都,那估计人家父母都是哪个响当当乐团里的演奏家,基本是个音乐世家没跑了。叶修有些好奇喻文州爸妈都是专精什么乐器的,又觉得一上来就查人户口不大合适,以后交流的机会还有很多,而且目前他还有更好奇的——

 

  “那你怎么回来了?咱国内多少同行可都卯着劲想往资本主义国家奔呢。”

 

  “现在国内氛围不是满好的,我毕业之后也想留在国内发展。”喻文州答道。

 

  “有想法。”叶修一本正经地点头,“这几年是还不错,国内乐团也一样能给你好好施展拳脚的平台。嗯……看你独奏的奖没少拿啊,回国之前有参加过其它学生乐团吗?”

 

  看来叶指挥还特意查了一下他的底细?无论是排练时要求他独奏的那一段,还是眼下这场对话,都能看出叶修对他还挺上心的,喻文州自然觉得既荣幸又高兴。同时他也直觉前面的话题或许都是铺垫,这才要进入正题了,便仔细回忆了一下才答道:“没有,上大学是我第一次正式接触管弦乐团。以前参加过的合奏演出,最多就是四重奏。”

 

  叶修也沉吟了片刻,又问:“那你做你们学校乐团的首席有多久了?”

 

  “大一下学期开始的。”喻文州让他一句接一句给问得又不太有底了,忍不住试探着问:“哥,我是不是……”

 

  叶修直接打断了他:“先不用多想,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吗?你个人能力没什么问题,独奏也是一流水准。像你这入学没多久,老师就让你把高年级的给顶下去了,正经很看中你了,应该也不差我这一两句表扬吧?呵呵。”

 

  喻文州摇头,一脸认真地直视着叶修说:“你对我的认可,自然和其他老师是不一样的——哥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尽力去做。”

 

  叶修之前说的不过是句玩笑话,正常打个哈哈也就过去了,喻文州这正儿八经的回应就显得很有意思了。一方面表明了自身立场,尽管更改了对叶修的称呼,仍虚心保持着任其指教的身份;另一方面表达了钦慕,适当吹捧了叶老师金口玉言的含金量,即使只是一次商业演出合作,也给予他这个指挥者充足的尊重。

 

  正好叶修挺吃这一套,立马被这个迂回而内涵的马屁给拍乐呵了,更多了两分提点人的心思。

 

  “那些先不急,来。”叶修和喻文州招了下手,等他凑过来,把桌上平板推到了他手边,说:“随便找个你们乐团的演出视频给我看看。”

 

  虽然喻文州的态度确实够真诚,但他自己都觉着刚才说的那些还是属于客套话范畴,实在没能料到这就把叶修给忽悠乐呵了,居然愿意花心思额外指点自己,一时颇有些受宠若惊。他这边接过平板进了学校官网,叶修注意到他刚刚往一旁瞄了一眼,便随口问道:“会吗?钢琴。”

 

  这间不伦不类带了架钢琴的办公室一看就是为伟大的叶老师莅临指导特地准备的,叶修刚进门的时候差点没当着负责人的面“噗”出来——这棘手的破活都不够他操心操肺的,上哪有那个雅兴还动不动弹上一曲,预备着让他被人气着的时候发泄发泄还差不多。

 

  “小时候练过一阵,好多年没捡起来过,不怎么会了。”说话间喻文州已经找好了视频,双手递回了叶修面前。

 

  “就猜你肯定会——用不着这么谦虚,又不让你班门弄斧。”叶修的手闲不住,从兜里摸出了根烟来,也不点,就转着玩。

 

  “……”喻文州还是头一回见识“班门弄斧”这成语不是用在自谦的场合,内心再次刷新了对叶指挥的认知。这话他是不知道怎么接了,也没揣摩出叶修手里边掐着根烟是不是让自己给点上的意思,关键是他没打火机,只好转而对视频做起了说明:“这是去年六月当届毕业生的毕业汇报演出,指挥是刘颐老师。”

 

  曲目在网页上有显示,喻文州就没再重复。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自新大陆》第四乐章串了一首《茉莉花》,都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曲子。

 

  叶修凝神看着视频,两分多钟的时候才发表了第一句评价:“你们刘老师的歌剧没得说,交响乐这边还是差着点劲儿。”

 

  “……”又是让人没法接茬的话。

 

  演出视频是正规录制的高清版本,镜头不断在各声部首席与指挥之间切换着,一个停留在喻文州身上数秒的近身特写过后,叶修突然侧过头看了本人一眼,喻文州还紧张了一小下,以为叶老师要对自己的演奏发表点什么高见,结果叶修什么都没说,隔了几秒才轻描淡写说了句“你们管乐首席也可以啊”。

 

  ……嗯,算是拐着弯表扬了一句吧。喻文州乐观地如是想着。

 

  叶修同志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无疑是一位口无遮拦的典型直爽型选手,但再怎么说也是接近而立之年的成熟男性了,在某些方面还是有着一定分寸的。

 

  他刚才就是单纯觉着喻文州穿正装挺赏心悦目的,比说什么都笑眯眯的模样多了两分器宇轩昂的气势,扔在乌压压一片黑的乐手里面别样的显眼,直观对比一下,跟带着朝气感的休闲日常装也是截然两种画风。

 

  然而鉴于叶指挥公开的性取向,俩人暂且还可以归为上下级关系,又是这么个独处的封闭环境,这一想法无论怎么表述,大概都有点骚扰的意味,实是不说为妙。

 

  此类“闲情逸致”且不提,直到视频放完,叶修都没发表什么太有营养的评论,喻文州让他这一脸讳莫如深搞得不大坐得住了,以玩笑似的口吻单刀直入:“有什么问题您尽管说,我承受得住。”

 

  “嗯,问题是有。”叶老师确实正处于深思熟虑进行时,喻文州的情况比他预想中还要复杂,比如今天的排练和这个视频里所暴露的微妙违和,从表面上看,根本找不到共通点,但叶修十分笃定根源是同一个,这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了。

 

  而后续短短几次排练里,自己只言片语的指点究竟能为他带来多少有效的助力,如果继续往深处挖掘,自己往后又撒手不管了,会不会落个适得其反,都不好说。

 

  “不过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谁还没点毛病了。还像我之前说的,排练的时候具体再说——我可直接点名的,别记恨我不给你留面子就成。”

 

  “当然不会。”彼时眼都不眨如此作答的喻文州,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下一次排练中深切感激叶指挥提前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不然……

 

  “文州,你上回是不是怎么得罪着指挥了,怎么今天这么针对你的?”

 

  “呸,什么针对,这分明是看重我们首席好不好?但也真是忒严格了点……”

 

  “关键是叶指挥这什么耳朵和眼力啊,像多长了好几个脑袋似的,比刘老师和赵老师都厉害吧?”

 

  “这不是废话吗?年轻一代指挥里,早就公认叶修独占鳌头的。”

 

  “再怎么说也就是一场娱乐性质的商演而已,精益求精到这个地步,认真过头了吧……诶学长你还好吗?我怎么觉着都要被尅懵了哈哈哈!”

 

  喻文州抹了把浮着微汗的额头,苦笑道:“是有点,话虽然是点到我头上的,但其实也是在对整个一提提出要求。”

 

  “太困难了,而且很多地方都非常细节了,很难想象指挥不是专精小提琴方面的。”

 

  “可饶了我们吧,都什么变态要求啊……哎首席,叶指挥好像招呼你呢!”

 

  排练刚一结束叶修就走了,喻文州原本以为还要和上次一样,上楼去找他,人却去而复返了。

 

  “怎么样,这回压力大吗?”这会儿叶老师就不像排练的时候会板脸了,整个人看上去都随和了很多。

 

  “我还好,谈不上压力,大家就比较有压力了。”喻文州实话实说,他真不是什么脸皮薄,经不得批评的。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真提个要求。”叶修笑了一下,说:“对于你这种高层次选手,明确指出来的瑕疵,我不太想说第二遍,再说你面上也不好看,是吧。”

 

  喻文州听出这又是一剂预防针,忙点了点头,给了叶修一个“保证不负所望”的眼神。

 

  “那就行了,今儿该说的都说过了,早点吃饭去吧。”叶修点了根烟,背过身一摆手走了。

 

  身后是热热闹闹扎堆的小年轻们,叶修则向来独来独往,看着挺酷,也被衬托得有点寂寞。喻文州看着他背影,突然寻思着,出于社交礼仪,下回再和叶指挥打交道之前,是不应该管小伙伴借个打火机?

 

  

  一周过去,喻文州还真一直惦记着打火机这码事,干脆自己买了一个揣兜里了,而第三次排练却没能顺顺当当进展到他和指挥单独“复盘”的阶段。

 

  第一遍合奏尚未过半,叶修直接叫了停。

 

  “各位,是我穿越了还是你们失忆了?咱们上周是没排练过吗?”叶修说着看了一下手机,不知道是收到了什么讯息还是单纯想看一下时间,看完他就将目光转向了喻文州:“组织各声部拆分着练几遍。”

 

  然后人就转身走了。

 

  走……了……?乐团众人面面相觑,全都懵了。

 

  叶指挥人看上去有那么点不着调,但在工作中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喻文州之前从来没见过叶修在排练过程中掏手机,因此他心里边是倾向于叶修突然有了什么急事的。

 

  但其他人显然不这么想,如果喻文州在国内读过中学,应该会觉得眼下的状况十分有即视感——大家正用一种看课代表的眼神望着他,期盼他能前往办公室,甭管是磨是劝,总之能把被差生气跑的任课老师找回来就好。

 

  架不住这么多双真诚眼睛的注视,喻文州安排好各声部的自行练习之后,到底上楼找叶修去了。

 

  一进门,叶指挥正在伏案研究着总谱,好像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是他似的,“干嘛来了?”

 

  “哥,你是生气了吗?上一次排练强度比较大,这一次刚开始,大家难免有点调整不过来状态……”

 

  “帮别人说情,倒不如说说你自己。”叶修抽空从总谱中抬了个眼,顺便“咔哒”了一下圆珠笔,“你尽力了吗?”

 

  这话一飘出来,喻文州顿时觉得这屋里的BGM都变了。

 

  不知道是他们搞演奏的都有类似的毛病,还是他自个儿独树一帜,脑海中常备各类音乐根据心情随机插入,风格流派也没什么逻辑可循,反正几次和叶修独处的情境都是古典音乐,比方说现在就是《波莱罗舞曲》切换成了贝多芬《第三交响乐》的第二乐章——又名,《葬礼进行曲》。

 

  不过说良心话,叶指挥的语气并不瘆人,也不带有质问或是指责的意味,但喻文州怎么会忘了自己第一天在这屋里和人说过什么,他似是想开口解释一句,到底咽了回去,微微低下了头。

 

  “是不感觉自己‘适应能力强’是个优点来着?”叶修继续不咸不淡地说,“那就看你在什么乐团了。这回这个嘛,混在这一盘散沙里,就算你是粒金沙子,谁也看不出你那点光。”

 

  午后的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打了进来,从叶修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喻文州睫毛投在眼下的阴影。那两小片影子动了动,人仍是没动静。

 

  “别不吱声啊,我问问你,你觉着‘首席’这人在乐团里是干嘛用的?跟指挥和稀泥的?”

 

  叶修的语气还是比较随意的,但内容可明显是在问责了,喻文州听着也觉得有些刺耳——这不是在否定他的全部工作吗?况且排练效果不理想是整个乐团的问题,就算他这个首席真没那么称职,锅也没道理让他一个人来背。

 

  “这种情况下主动和您沟通,确实是我职责的一部分。”喻文州不疾不徐地答道,“状态不好是我自身的问题,很抱歉,但时间本来就紧迫,我认为贸然叫停排练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哟,活久见,小崽子还敢反过来指责他,叶修一挑眉头:“我什么时候说要叫停了,不是让你们分声部先练着吗?我可还没追究你玩忽职守呢,让大伙一撺掇就跑上来找我了,一提没人领,耽误的时间算谁的?”

 

  “对不起。”喻文州嘴上道着歉,却也没让叶指挥的无形气场给压得灭了气势,态度反而比叶修更有较真的意思:“但我还是想知道,哥在排练途中离开是什么原因。如果是私事,刚才知会我一声的话——或者多给个眼神我也能明白,就肯定不会找上来了。”

 

  叶修盯着人看了一会儿,突然“扑哧”乐了,他把总谱一卷,起了身,朝喻文州一招手,说:“行吧,是我走得急了点,你不来没准还要叫你上来的,咱俩的事待会儿再说道——来。”

 

  喻文州本来觉得自己挺占理的,让叶修这么一笑一让步给搅得,倒莫名有点忐忑了起来……而且批都批过了,他们俩还有什么好说道的事啊?

 

  叶修一开门,差点和迎面进来的人撞上,他只好退回了办公室,和对面的先生一脸无奈道:“你也忒磨叽了点,刚要过去找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小首席喻文州;这是袁琤,你可能听说过?咱们现在这曲子就是他写的。”

 

  后面半句自然是和喻文州说的,他主动上前和对方握了握手:“袁老师,您好。”

 

  喻文州确实对此君有所耳闻,袁琤是位小有名气的青年作曲家,入行不足十载,作品数量却十分可观,同时他也是位货真价实的“幕后工作者”,传言袁琤只热衷于闷头创作,各类场合都没露过脸,因而在业界内一直颇具神秘感。

 

  能在交响乐的排练现场请来作曲者,也是够稀奇,叶修和袁琤年纪差不多,对于俩人相熟这事,喻文州并不意外,还让他有那么点讶异的是……袁琤的面相和气质跟他的作曲风格完全风马牛不相及,或者可以说,这人压根不像是个搞艺术的。

 

  这种说法似乎太过绝对,也实在难以描述,换个对象来举例的话,大概叶修随便走在街上,也不会让路人觉得是干这行的,可一旦人进入工作状态,哪怕是只是换上演出服装,甚至单单拿起指挥棒,任谁也不会怀疑他的身份。

 

  再看平头方脸、五官周正的袁老师,一身格子衬衫配上黑框眼镜,酷似一位受工科直男画风浸染多年的资深码农,即便此时拎个琴箱抱着一摞乐谱,也给人一种提个笔记本电脑扛了一打待修正BUG的感觉,怎么打量也不像是创作大型交响乐的选手。

 

  “幸会。”袁琤和喻文州握完手,也不多寒暄,径直走向了屋里的钢琴,一掀琴盖道:“老叶,第三章真不能像你说的那么改,不信你自己试试,整个氛围都被截断了。”

 

  “MIDI用多了吧,还知道什么叫氛围吗?”叶修没客气,三两步落座于琴凳,微皱着眉头敲了敲太阳穴,吩咐道:“琴借我们首席用用,给你演示一下——先凑合和我看一个谱吧,第三章58小节开始。”

 

  后面这句自然还是和喻文州说的。当场视奏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事儿,而且这谱子的改动也没到面目全非的份上,唯一的问题是,这怎么改也不可能改出钢琴谱来,伟大的叶大演奏家是要给他即兴伴奏的意思吗?

 

  没给他瞎寻思的时间,见人架好了琴,叶修直接按上了琴键。

 

  弹的应该是二提的部分?不,也不完全一样——喻文州凝神眯起了眼,几乎在叶修目光扫过来的同一刻,流畅的旋律就从共鸣箱流泻而出,先前排练时总会自动接通的精神链此时也默契地搭上了线,旁边一直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袁琤眼神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

 

  演奏很快结束,袁老师推了推眼镜,率先发表意见:“是比我想象中要好一些,但你不能保证每个乐手都有小喻首席这样的过渡与衔接能力。”

 

  “多少可以靠他带起来啊,不然一个团里为什么要选个人水平最高的乐手做首席?”叶修摊了摊手,“时间不多,咱们俩也别犟这个了,你先看看整体排出来的效果是不是有所改善,再和我谈你那一套理论,成吗?”

 

  袁琤沉吟着,不知为什么,多瞄了喻文州两眼,半天没做声。

 

  许是刚才那句话和叶老师先前损人那一句有首尾呼应的效果,喻文州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但更多地,他十分陶醉于方才的演奏。

 

  双人合奏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叶修的琴技再怎么超神,这也仅仅是一小截没什么难度的乐段而已,反复回味中,喻文州忽然觉得,或许演奏的情绪和技巧本身也没那么挂钩,毕竟无可否认地,这短暂的合奏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切实享受。

 

  叶修也跟着看了喻文州一眼,嘴上继续和袁琤说:“哎,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让负责人重新印一下这两页谱,我和我们首席还有两句话要说——琴也留这儿吧。”

 

  袁老师大约是个比较不善言辞的人,没那个兴致和叶修抬杠,纵然心有不满,也还是和喻文州点了个头就推门走人了。

 

  喻文州实在想不到叶修要和自己说点什么,也不知道琴要不要收起来。叶修依旧坐在琴凳上,目送走了袁琤就开始捧着谱子拿根笔勾勾画画,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个音,只好凑过去观摩叶大作曲家改谱子。

 

  叶修见喻文州靠近了些,随口问道:“刚才那段,你觉着改了之后怎么样?”

 

  “手法上看的确是截断,但没影响到整个乐段的连贯性,反而降低了一提二提的配合难度,非常高明的改动。”喻文州赞叹道。

 

  “嗯,这事主要麻烦在还要照顾老袁的创作意图——琴给我用用。”

 

  “……”就没有这人不会的是吗?

 

  作为指挥的基本素质包含了解乐团中的每种乐器,不过从没听说哪位首席能够精通全部乐器的演奏。一般来讲,搞演奏出身的指挥是有不少都能拿起好几种乐器比划比划,但喻文州一眼就能看出来,叶修拉小提的这两下,绝不止业余的三脚猫功夫。

 

  叶修把俩人刚才合奏的片段重新拉了一遍,单就视奏的熟练程度来说,必然是不及喻文州的——他在换把的时候还稍微卡了下壳。但在真正专业的小喻首席眼里,叶指挥这一段的细节处理,完全是可以给自己做演示的水准。

 

  “太久没碰这个了。”叶修捋了捋弓毛,嘴角略微一勾,说:“要真给你做陪练,正经得往回捡捡。”

 

  这是两人在上次排练里闲聊的话题,喻文州当时顺嘴打听了一句,问他将来准备在哪发展,叶修就开始满嘴跑拖拉机逗人玩,说是不是看中了他挑毛病的眼力,想找他当陪练,那还是珍惜现在吧,哥干这个收费可贵着呢之类云云。

 

  实际叶修也好,喻文州也好,都是好相处的性子,之前两次排练下来,俩人就已经混得挺熟的了,只是在排练过程中大家都是认真工作的状态,排练前后或是间隙休息才随意放得开,先前有点剑拔弩张意思的气氛也不是这段插曲能尽数冲没的,喻文州一时不大摸得准叶修到底算不算处于“正经”状态,不好贸然以玩笑式的语气应答,只好迂回问道:“哥今后有留在L市的想法吗?”

 

  “可能性不大。”叶修起身把乐谱和笔放回了桌上,小提琴也放回了琴箱,手头只留着根琴弓,转指挥棒似的转了半圈玩,要笑不笑地看着喻文州:“怎么,这事还当真啊?主要我也不是专精你们小提的,找我完全没性价比,也就乐团的事白话两句还凑合。”

 

  “专精小提琴的老师对我来说,应该起不到太多促进作用了。”喻文州委婉阐述了一个颇具装X嫌疑的事实——他的独奏早已自成一派,技艺方面的专业指导对他来说反而多余,“这几次排练跟着你真的受益匪浅,未来还有机会的话,我自然很希望你能再多教教我。”

 

  叶修让喻文州这句无心之语给撩的,又起了拐带人的心思,但他掂量了一番其中客套礼貌善意奉承的比重,终究没太接这个茬:“等你毕业就是同行了,看缘分吧。”

 

  叶指挥总有本事把嗑给唠死,喻文州没辙,再次另起话头:“谱子是只修改了小提的部分吗?”

 

  “管乐的谱等老袁回来再说,先说说正事吧。”叶修走回喻文州身边,单手扣上了钢琴盖,“我知道你刚才心里有气,应该不是因为我批评你吧,是因为我这边的打算没和你商量?”

 

  “是。”喻文州坦然点头——都不给他完成职责的机会,就劈头盖脸指责他不称职,根本不讲道理嘛。

 

  “那我说句心里话,这种单场次的商演,演完散伙,拿钱走人,大多数乐手的想法,你比我了解。我不太清楚你是怎么想的,所以也不好强求你做额外的付出。”叶修半倚着钢琴,观察着喻文州神色,又说:“我记着你第一天和我说过什么,但以你今天的状态,我也只能当成客套话来听了;再者,还像我刚才说的,咱们这不是成型的乐团……”

 

  原本和叶修呛呛那么两句,喻文州心里面还谈不上有多不痛快,但刚才叶修问了他第一句话之后,是真有股难以言喻的憋屈劲拱了上来——要是叶指挥神经粗,忽略了他的感受,也就罢了,偏偏人家还是有意“体贴”才不让他搀和进来的!

 

  “可无论成不成型,我们都是一个乐团的指挥和首席。”喻文州第一次打断叶修说话,却依旧是不温不火的语气:“我知道以我的资历和经验必然不够格,但既然这次走运能和你合作,我是真心希望哥能拿我当你自己乐团的首席看待的——就当是我的请求,可以吗?”


-TBC         →(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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